23.2.09

我们回不去了

以前,没有手机,没有网络。

在那个年代,约会是很磨人的。在约定的时间抵达约定的地点,考验双方的耐性和信任。如果对方没出现,会担心对方是否出事。但真正见面时,喜悦就足以填补之前的彷徨。

在那个年代,要传情达意,除了用口说,就是写信。把沉淀在内心的复杂情感,翻箱倒柜慢慢梳理出来,然后逐字写在纸上,需要写上好几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好不容易才把信寄出去,在羞涩、忐忑、期盼中度日如年等待回信。

后来,网路兴起了,从Email开始一直到ICQMSNBlog...录音带被CD取代,CDMP3取代,录影带被VCD取代,VCDDVD取代,有线电话变成手机...时代变了,这只不过是近10年的事情。

通讯越来越发达,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人却越来越不耐烦。约会等人可用手机不断追查行踪;才刚出门可用手机骗对方说已走到半路;爽约了还有手机没电、没线之类的烂理由。

以前通信,十次来回需要一年半载;现在玩SMS,十次来回不用十分钟。

如今人们不愿意再写信,不愿意再等待。写信时要字斟句酌,要挖空心思,现在只需一则短信就可以发给上百个人,只需要分钟和块钱,而且往往都不是自己原创的。

科技可以缩短时空距离,但人与人之间的心灵距离却越来越远。当讯息可以很廉价时,没有人会再珍惜见面的时光,也没有人会稀罕在荧幕上的冷冰冰文字。

我们已经丧失了很多年前从寄信那天起,每天打开信箱期待回信的热情。即使我们用Email代替信件,用SMS代替纸条,用手机代替面对面交谈,也唤不回当年的感动。

当科技带给我们越来越多的方便时,我们也相对地失去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可惜,现在连枕边人也不能相信了。你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用手机把你的隐私拍下来;你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用无远弗届的网络,把你的无限春光暴露给所有人看到。

科技越发达,人性似乎就越堕落。

张爱玲在《半生缘》说过:“我们回不去了...”。那个纯朴的年代,已经是遥远的记忆,现在只留下一声声的叹息和一丝丝的遗憾。

星洲日报/六日谭‧2009.02.24

10.2.09

当个酷情人

法国总统萨科齐(Sarkozy)和前妻赛西莉亚(Cecilia)的情史,堪称世界政坛的传奇故事。

赛西莉亚当过模特儿,年过五十仍美得令人惊艳。当萨科齐一家7口在总统就职典礼穿上PRADA名牌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几乎每个法国人都为这个梦幻般的第一家庭而着迷,就如当年英国人看着王子查尔斯与公主戴安娜的童话式婚礼那样。

戏演完了,该走的还是要走。美国总统邀萨科齐家人进餐,赛西莉亚宁可独自逛街和找朋友闲聊,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萨科齐,潇洒个性数十年不变。

赛西莉亚年轻时和一名摄影师订过婚,婚礼前夕她毁掉婚约,随后和年长24岁的电视明星马丁走在一起,在生下孩子前10天才举行婚礼。当时证婚人是年轻的市长,也是马丁的好友,名字叫萨科齐。

“我看到赛西莉亚的第一眼就爱上她。我想,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对。”萨科齐毫无愧色在回忆中这样说,即使他当时已有家庭。

萨科齐之后就疯狂追求别人的老婆,搞到双方伴侣几乎崩溃。马丁发现太太出轨后,马上办理离婚手续让她离开。但萨科齐原配没那么容易应付,她纠缠整整5年才放手,而赛西莉亚带着两个孩子默默等待萨科齐,最后终于拿到名分。赛西莉亚的一位老友当时这样形容她:只要为了爱情,可舍弃任何东西。

接下来的二十年,她为丈夫的政治前途而奔波劳碌。这几年萨科齐仕途越来越成功,但她的绯闻也越来越多。她曾出逃两次,和情人私奔纽约,萨科齐千辛万苦追回她后,她不理众人的有色眼光继续帮丈夫助选。

当萨科齐成功进军爱丽舍宫,攀上权力最高峰时,这一对权力与美丽结合的夫妇却离了婚。赛西莉亚说:“我不能说谎,我妈教我要挺直腰杆,展示高贵的气质和风范”。就算曾经深爱过,不爱就是不爱了,第一夫人这个名衔,老娘不稀罕。

萨科齐离婚后展现“大丈夫何患无妻”的气魄,狂追名模布鲁尼,不到两个月就走入结婚殿堂,但婚礼前他发给赛西莉亚的“如果你回来,我立刻取消婚礼”短信被狗仔队踢爆后,暴露了他心底深处的最爱,也让未来的第一夫人颜面无光。

赛西莉亚到底还是没有回头。身上留着法国人浪漫不羁血液的她,也许是史上最自我、最有性格的第一夫人。这样的女人,相信没多少男人敢去爱她,但有人会为她的离经叛道、惊世骇俗、只为自己意愿而活的“酷劲”而喝彩。

在保守的东方社会,很少会看到这种酷女人。即使感情已经不在,仍要委屈自己继续扮演贤妻良母,还要为偷吃被捉的丈夫辩护,说他为这个家已尽了责任。其实,当丈夫对妻子只剩下义务,对婚姻而言是很可悲的事。这个妻子的心情或许可以理解,但总觉得不够洒脱。如果看了赛西莉亚的故事,就知道人生有很多种可能,也可以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自古以来,男欢女爱,聚聚散散,离离合合,乃人生常态,毋须过度执着。希望天下有情人珍惜得来不易的感情,也祝愿大家为自己的意愿而活,为当下的所爱负责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星洲日报/六日谭‧2009.02.10

9.2.09

放过许月凤吧!

霹州变天风波随着国阵组织新的州政府后,局势已经逐渐明朗化。

从纳吉宣布国阵夺权的新闻照片中可看出,跳槽的三位男性政治人物都是谈笑风生,一点愧色都没有,反观唯一的女性政治人物许月凤则脸色凝重,这种写在脸上的细微变化反映了这些人的心理状况,瞒不了广大读者的雪亮眼睛。

我认为,许月凤不但要面对沉重的父权意识形态下的压力,也背负着数千年华人社会所要求的政治伦理道德的压力,也很难怪其脸色显得异常沉重,和另外三位巫裔男性政治人物所处的马来社会政治游戏里的环境和语境截然不同。

我个人厌恶政治跳槽行为,对上述四个人的行径当然不会苟同,若从现代民主政治的角度来看,顶多只会用到“违背民主精神”、“阻碍民主进程”之类“温和”的批判话语。

但我难以想象,打着民主大旗的政党男性掌舵人竟然会对昔日的女性同志说出诸如“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民族罪人”、“背叛华社”之类的重话,仿佛自己才是正义的民族代言人,可以义正辞严地往“叛徒”身上贴标签和套帽子,殊不知这些话是满脑子封建思想和父权意识的人才说得出口。充满族群意味的政治话语也不自觉地刮了自称“多元种族政党”的金字招牌一巴掌,加上民主意识的匮乏,注定了这种政治人物的思维和格局,也决定了其政治命运和发展前景。

从许月凤事件来看,女性政治人物注定要承受比男性政治人物更大的审视和批判。另外三位男性政治人物有被自己人骂“背叛马来人利益”吗?为何一个跳槽的华裔女性政治人物就要被昔日同门展开“人格谋杀”?

读过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搞华人政治,就一定要懂得用道德伦理来将政敌“人格谋杀”,往往一个人被定型为“汉奸走狗”后,在政治上已经是永不超生了。

在华人的传统思维中,任何人都必须严格按照钦定的道德原则做人行事,对那些不道德的人和事,有表示反对和谴责的义务。如杭州西湖岳王庙前有秦桧等人的跪像那样,每个前来悼念岳飞的人都要向这些奸贼投以忿怒,甚至吐痰撒尿,但诸如此类的道德义愤究竟有多少出自真正的道德感则有很大的疑问。

易中天先生在《中国的男人和女人》书中指出,这种做法是一种政治表态和道德作秀。只要最高当局一声令下,众人便很容易对某个“奸贼”或“小人”同仇敌忾。至于这个人是否真的罪不可恕,则无人深究,也无须深究,因为大家要的只是一个表白的机会,一个表现自己政治正确、政治可靠和道德无暇的舞台。

因此,搞华人政治一定要竖立一个“反面教材”。政治上的反面教材就是“乱臣贼子”,对这些人的咬牙切齿就可以表达自己的忠诚。生活习俗上的反面典型则是“奸夫淫妇”,对他们的愤怒可以表达自己的纯洁。

华人虽然讲究礼仪,但在表现道德义愤时却会不经意流露出的野蛮暴力倾向。他们在谴责和批判所谓的“乱臣贼子”和“奸夫淫妇”时,简直已经不把对方当人看,不但极尽羞辱咒骂之能事,甚至还要付诸暴力行动,如拉去街上被批斗、吐口水、扔石头、喊口号,甚至恨不得将之五马分尸,然后喝其血啖其肉。

其实一个人有没有罪应该由司法体系说了算。但无论政客还是民众,均有此要求。从政治人物角度来看,此举无非是杀一儆百;从追随者角度来看,则非如此而不能“表演道德”,证明自己是“好人”,也无法在这种表演中体验快感,即道德上的优越感。所以大家都很乐于做“道德判官”和“卫道人士”。

长久以来,男性的价值和观点形塑主流民意,加上媒体性别意识的缺乏,助长了男性话语霸权加诸在女性政治人物的“原罪”。从许月凤事件之中,有盘根错节的男性父权意识形态,更令人担心的是,整个社会对这种语言暴力的言论和氛围,其反制力量竟是如此薄弱而无奈,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广大群众随着民粹语言起舞,缺乏理性批判和反思的能力。

听闻许月凤已遭人辱骂、家里也被丢石头,我也收到很多影射许氏的“政治妓女不可立贞节牌坊”、“咒骂祖宗十八代”之类的短信,民众情绪被煽动之后有越演越烈之势,再这样下去恐怕会闹出人命。

政坛上的道德判官们,放过许月凤吧,在民主意识日益提升的情况下,下次选举时九洞选民自然懂得怎么做,无谓在人格谋杀战上继续围剿一个弱女子。

(刊于10/02/2009东方日报言论版)

6.2.09

霹州变天的感想

最近霹雳州的跳槽闹剧和变天风波,随着副首相纳吉宣布凑足人数和准备筹组新州政府后,局势已经逐渐明朗化。民联州务大臣尼查晋见苏丹阿兹兰莎后,发表“让苏丹决定解散州议会与否”的谈话,很多政治评论都认为民联霹州政权已经大势已去。

不久前巫统的波打州议员纳沙鲁丁跳槽民联,让霹雳州民联对国阵的优势多数议席扩大到5席,公正党实权领袖安华当时还笑嘻嘻地说“马来选民倾向民联”。没想到国阵在副首相纳吉的领军之下立刻展开“反挖角”,雷霆手段和果断作风令人大吃一惊,展现了不输乃父的操盘功力,把优柔寡断的伯拉硬硬比了下去,结果不但把公正党的两个涉嫌贪污的行政议员挖过来,也促使不满行动党内部派系斗争的许月凤退党,更搞笑的竟然是之前跳槽民联的纳沙鲁丁也突然“回流”巫统。

纵横政坛数十年的“挖角高手”安华,在霹雳州变天事件中也结结实实地捱了一记重拳,被昔日的同门师兄弟纳吉“以其人之道还制其身”,真可谓“撬人墙脚者,人恒撬之”,现在安华要骂国阵什么“没政治道德”之类的说辞恐怕也占据不了道德制高点,毕竟之前一直喊“916变天”,高调要撬国阵墙脚者也是安华。总之政治是非常残酷的,痛批对手“手段肮脏”也挽回不了州政权一去不复返的事实,技不如人就只好接受现实。

行动党的霹州高级行政议员倪可汉直批许月凤是“民族罪人”,因为她是霹州民联政府倒台的关键人物。这种口吻简直就自认本身是“民族的代表”,和行动党一贯标榜自己为“全民政党”的说法有矛盾。倪可汉可以骂许月凤“背叛人民”、“民主罪人”、“阻碍民主进程”什么的,但骂人家“民族罪人”就显得非常民粹,显示骨子里还是那套浓得化不开的种族意识情意结,还是执意要和标榜“代表华社”的马华公会争夺华人代表权,思想格局根本没有进步。在野太久一旦执政却迅速“马华化”,令不少之前对民联有所期待的人,现在都有所保留了。

倪氏在失去州政权、气急败坏的情况下的失言,也许是为了掩饰霹州行动党内讧和本身领导无方导致断送江山的窘境,如果自身内部团结一致,何来隙缝让敌人有机可趁?连“小辣椒”冯宝君都公开呛声要霹雳火箭领导人正视党内部问题,可见倪氏兄弟在霹州独揽大权、架空州务大臣、搞得党内外人心不和的传言,绝非空穴来风。

霹雳州变天之后,无论谁当政府都好,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经济问题。根据独立中心公布的最新民调,大多数民众最关心的议题是经济不景气(22%)和物价高涨(17%),反观一些老课题如贪污、族群权益不公平、教育等则退居次要地位。全球金融海啸让一般小市民忧心不已,每天翻开报纸都常看到某国经济崩溃、某大企业裁员、失业率上升、股市崩盘之类的负面新闻,看得广大打工仔也人心惶惶。国阵州政府在经济严冬降临之际仓促执政,本身已经面对政治合法性不足的问题,若无法在任期内有效解决州内经济问题,下一届大选仍旧会倒台。

无论如何,除了搞好民众最关心的吃饭问题之外,新的国阵州政府应该延续民联州政府留下的德政,如新村永久地契、华校拨款等政策,甚至还要做到比民联还要开明和进步,千万不能愚蠢到断然腰斩或中止,否则朝夕令改的政策不只会吓跑外资,对国阵种族性政策不满的非土著选民也决不会回流国阵。

(刊于06/02/2009星洲日报言论版)